首届戏剧文学奖参赛作品

【大戏】

白头鸳鸯

时间：1947-1979年

地点：东北

人物：李刚，我军某排排长，称“李”

石英，东北石屯村妇救会主任，称“英”

石大娘，石英母亲，称“娘”

二菊，妇救会会员，称“菊”

张科长，平岗乡民政科长，称“张”

王秘书，榆林县县委秘书，称“王”

红卫兵，小八路战斗队，称“甲乙丙丁”

红卫兵，风雷激战斗队，称“子丑寅卯”

一

【幕启，舞台投映出当年我军攻打四平城场景，枪炮声渐渐

稀落下来，石英，二菊抬伤员匆匆上。（幕后音：石主任，

我军野战医院转移啦！）

英：转到何处？（幕后音：不知道。）

菊：（焦急地）英姐，怎么办？这同志往哪抬？

英：（果断地）抬我家去！

菊：（吃惊）抬你家？他伤得这么重。

英：只能这样，我那还有点急救品，再想想办法吧。（担架

下）

【幕落。

二

【幕启，石英家在山区屯落较偏僻处，炕头点着灯，李刚躺

在炕上，石大娘坐炕前用汤勺小心翼翼地喂李刚汤。

娘：同志，再喝点，哎，慢一点，慢一点。（石英上）

英：娘，他怎么样了？

娘：时醒时昏，我看不碍事了。

英：我来吧，你歇会去。

娘：娘不累，今儿回来的早？

英：今天区上开土改工作会，一散会，我又赶到镇上又买点

治疗伤的药，就回来了。

娘：这同志的伤，那天幸亏你和二菊抬的快救的及时，王大

夫手术也很成功，他性命总算能保住喽，就是血流的多，我们想法给补就是喽。

英：娘，今早我把那只老母鸡杀了你心疼不？

娘：咋能不心疼呢！那只鸡娘喂了七八年，可肯下蛋那，家里零用钱不全指它呀，可再心疼也顾不上喽！

英：俺娘觉悟就是高！

娘：还不是跟你学的，那天为请王大夫来手术，你把娘几辈子传下来的银镯都拿去当了，娘不什么都没说吗？

英：那不是急了嘛，我也舍不得祖传的老东西啊！

娘：（点头）娘知道，知道！

（李刚听到母女对话，眼中溢出泪水，英用手帕擦）

娘：同志，同志，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的！

李：（深情地）娘！

英：（惊喜，握住李手）你终于说话喽！

娘：孩子！（唱）这声娘叫的我心头滚烫。

英：（唱）犹如那小鹿儿在胸口乱撞！

娘：（唱）多少天的辛苦总没白费。

英：（唱）多少天的心头挂终得释放。

娘：孩子，（唱）这里就是你的家。

英：（唱）安心养伤宽心放。

娘：（唱）养的身强体又壮。

英：（唱）再去消灭蒋匪帮！

（李感激点头）

【幕落。

三

【幕启，石英家篱笆墙门外，李刚拄木棍走动，望西山落日余晖。

李：（唱）攻打四平身负伤，多亏了，石英、二菊俩姑娘，

鬼门关上抢下我，不然早已见阎王。

为救我，石英当镯请大夫，大娘他，忍爱杀鸡炖老汤。

石姑娘，日夜守护情似海，叫我李刚怎报偿？

近日不知为何故，见石英，我心中老是跳的慌，

山南海北我走多少，没见过，有石英这样好姑娘。

白：李刚，李刚，你又乱想什么？（舞台另一侧低头思考）

（石英上）

英：（唱）近来工作实在忙，可心中总把李刚想，

李刚伤愈快归队，每每想到心惆怅。

哎！李刚已入我的心，此事我该何主张？（思考）

李：（唱）身体渐渐恢复，该要归队上战场，

想跟石英谈谈心，谁知这两天她特别忙，

白天工作夜开会，心中的话儿该怎讲！

哎！（搓手）

英：李刚同志，有什么事情看你急的？

李：哦……没急，没急。

英：还没急，我老远就见你转来转去，我问你，你刚才说想

跟我说什么话？

李：（窘态）我……我，我想请你打听一下我们部队转到何

处。

英：（失望地）就是这话呀？

李：是……是这话……

英：（带点气）你放心，部队一有消息，我立马就告诉你，没有人留你。

李：是……是，谢谢，谢谢您！

英：你干嘛还是这样客气，呶，这是刚买来的消炎药，你还得按时按量给我吃！

李：是，谢谢您！谢谢您！

英：（生气地）你光会说谢谢吗？

李：是，谢谢，谢谢！

英：（唱）他谢谢两字不住口，石英我越听越别扭。

你呀！我死人堆里将你救，你数日不醒我守候，

你疼痛呻吟我流泪，你换药擦身我不顾羞，

我与你，是——

李：是什么？

英：是同生共死胜战友，你这样客气我……我心难受！

李：英妹，我能不感谢你吗？对你客气你为什么难受呢？

英：你客气，就说明你没拿我当自己人！

李：英妹，我这命都是你救的，我能那么没良心吗？这些天来，我除了想战友首长，心里想的全是你！

英：净说假话！

李：我要说假话，我——

英：（抢接话）我什么我？我问你，为什么一见我只会谢谢谢谢，不会说点别的？嗯？

李：我——（语塞）

英：我什么我，你想说什么就说，要不我真生气啦？

李：（唱）只见她，秋波含情怒似怨，两朵红云飞上脸，

莫非她也将我爱，怪我客气像疏远，

我真想把我心中话，现在就对她来谈，

可人家是黄花大姑娘，这话怎好当面言？

白：李刚呀，李刚，你真怂！

（唱）枪林弹雨你眉不皱，为什么说句话儿像登天！

说了罢，勇敢点，迟早要过这一关！

白：英妹，我……我……

英：说呀？（急跺脚）

李：（猛地）我爱你！（扭头急下）

英：（唱）

（又甜蜜又羞涩地）跟他交流多不易，腼腆像个大闺女，

谢谢变为我爱你，够我受用一辈子！

【幕落。

四

【幕启，麻油灯下，石英深情地飞针走线绣荷包。

英：（唱）线儿长，针儿密，绣对荷包作表记，

石英今年十九岁，芳心从此有归宿，

只说一心为革命，谁知也生儿女意！

千分情，万分爱，紧紧在这针鼻系，

绣对并蒂成连理，绣对鸳鸯做夫妻，

但愿我心并他意，双双装在这荷包里！

（鸡啼声，娘上）

娘：英，都在后半夜啦，说不定天亮有支前任务呢？

英：娘，快好了，我就来喽。

娘：（见荷包）有心上人啦？（英点头）拿准啦？

英：嘘！（朝李刚那头房门望望）

娘：哎呀，别是他吧？他是南边人，离咱这好几千里地呢！

英：轻点声，你不是常说，有缘千里能相会么？

娘：你这孩子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先跟娘商量商量。

英：你不是说过，你女儿有主见，凡事都由我做主么？

娘：这话我是说过，不过，这事我觉得不大靠谱，俺光晓得

他是南方人，连哪省哪县都不知道。

英：这还不好办，明个问问就不得啦。好啦，睡觉去。

（把荷包收拾好，又走到李刚那间房门口，贴耳听听扶娘下）

【幕落。

五

【幕启，东方拂晓露红，炮声从远处传来，二菊匆匆上。

菊：英姐，英姐。

英：（边走边纽上衣扣子）二菊，有任务？

菊：刚刚区上通知，让你立即集合担架队，到条河口待命。

还通知李刚同志立即归队。

英：李刚同志的伤还没好透呀！（刚上）

刚：好啦，好啦。（扔掉木棍）你看你看，好透啦！

菊：好了赶快归队，英姐，我去通知别人，你快来。（菊下娘上）

娘：有情况啦？

英：是，娘！

李：（深情地）娘，我走啦，谢谢娘！

娘：（点点头）孩子！（拭泪）

（李、英相看，欲言又止，炮声传来，二人怔忙回神）

李：（向何英深情地敬礼）英妹，我走了！（转身走）

英：你等等！（转身回屋捧出绣荷包到李刚面前）你昨晚说的话还记得不？

李：（眼中溢出泪花）我爱你！

英：（激动地）我也是！（二人拥抱，炮声传来二人忙松开，英拿出两只荷包）

（唱）一对荷包两下分，

李：（唱）你我各自藏在身，

英：他日相见认不得，

李：（解开衣扣把荷包装在胸口，转身走几步回头对英）

认得荷包即是人！胜利了，我来找你！

英：我等你！（二人相视缓缓后退）

幕后唱：革命人相爱多不易，不想分离也得离，

为了理想飘红旗，舍弃了多少好东西！

幕后音：胜利了我来找你！

我等你！

【幕落。

六

【幕启，多媒体投映出四平城小西南，山丘连绵郁郁葱葱，

可见零散牛羊吃草，农人耕种，屯落炊烟袅……（李刚肩背

黄书包上）

李：（唱）南征北战十几年，人民终于掌政权。

我和石英有约定，胜利找她去团圆。

我向组织请了假，千里寻亲找婵娟。

脚下已是四平地，不知平岗在哪边。

白：对了，我去找地方政府打听一下。

【幕落。

七

【幕启，东北乡村一个小镇机关门口挂着：榆林县平岗乡人

人民政府牌子，院子里有间办公室，门旁钉一小横牌，民政科，

民政张科长坐在办公桌凳子上看文件。（李上）

李：（敲门）请问，这里是民政科吗？

张：（站起）是啊，同志，您有事吗？

李：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叫石屯的村子？

张：有哇！

李：（欣喜地）石屯有个妇救会主任叫石英，您认识不？

张：（吃惊地）认识，您问她做什么？

李：我们是同志，47年打四平时我们认识的。

张：您有介绍信吗？

李：有。（掏介绍信给张）

张：（看信）哦，是江苏宿迁来的同志。（搬凳，倒水）请用水。

李：（喝水）谢谢！

张：李刚同志，我把石英同志情况告诉您，您可别难过啊。

李：（急）石英同志怎么啦？

张：在我军四打四平时，石英同志带担架队在路上遇上逃窜

的敌人，两下打起来，石英同志英勇牺牲了。

李：（惊慌）石英她……她牺牲啦？

张：是的，英勇牺牲！

李：（直愣愣地眼神呆滞，手中杯子失落，身子一下子跌落

在地，气梗咽喉，石……）

张：（搀扶）同志，同志，你怎么啦？挺住啊！

李：（缓过气）石英，石英！她埋在何处？

张：县委为表彰石英同志，追认为烈士，立了碑，埋在青马

河边上山坡下。

李：（恳求）请您带我去，好吗？我要去祭奠她！

张：请吧。                              

【幕落。

八

【幕启，山下有条小河，河边山坡有一墓，墓碑上刻着：石

英烈士永垂不朽，榆林县人民政府一九五零年立。

李：（手持一束花）

张：李刚同志，石英同志的墓到啦，我就不陪您啦。

李：谢谢您，您忙吧！

李：（颤抖着手把花放靠在石碑前，肃立默默致哀，突然搂

住石碑放声大哭，以头碰碑憋过气去，半晌缓过气来泣

不成声）石英，石英！胜利了，我找你来了！（从胸口

掏出荷包看，悲从心来）英妹，鸳鸯鸟啊！

（唱）为什么你要独自飞，钢锥在我心头锥。

分别之约犹在耳，（白）你不说等我么。

我朝思暮想这一刻，满怀喜悦来找你。

你却化作土一堆，你是鲜花才放蕊。

正该年轻有作为，你义无反顾献身走。

身上担子交给谁？（哭看荷包）这对荷包分两半。

鸳鸯再也难成对，曾经沧海难为水。

叫我今生再爱谁，你既为革命身先死。

我独活世上也无味！（欲碰碑）

白：不能啊，李刚！英妹啊，

（唱）俺们的理想还没实现，还要振奋有作为，

你未尽事业我来做，报报妹妹恩共德！

（将荷包小心翼翼地装在胸口）

【幕落。

九

【幕启，榆林县城，机关家庭住院，院中种点蔬菜，几棵月

季开，石英望月思叹。

英：（唱） 月光溶溶撒窗前，每到月圆盼人圆，

革命胜利都三年了，李刚不来为哪般？

李刚呀，莫非你战场光荣了？

还能是，见异思迁心肠变？

还能是嫌俺东北远，还是忘了约定言？

你可知，

我辜负了多少同志的心，我惹得多少好人怨，

可我就是心眼死，李刚时刻在心里边，

俺后悔当初急分手，好多话儿都没谈，

我日日夜夜把你想，连封信儿都没法传，

我信你不是薄情汉，定会践约到这边。

（下，娘上）

娘：（唱） 我的闺女不简单，十几岁就把革命干，

抬担架，上前线，入了党，提了干，

每月工资几十万，（50年代一万元是现在一元）

样样事情都顺意，可为婚姻犯了难，

常常背我流眼泪，儿的心意娘全知，

她跟李刚有约定，胜利之后把婚圆，

李刚至今还没来，是死是活说不全，唉！

我看此事有些悬。

白：我得数劝数劝英，英啊，英啊！（英上）

你这几天，话儿少，饭儿减，下班到家少笑颜。

是不是又在想李刚？

英：娘，你成天瞎琢么什么？

娘：（唱）你今年已到25，花红能有几时颜，

你等李刚这些年，错过了多少好姻缘，

趁着岁数还不算老，找个合适的娘心安。

英：娘，李刚迟早要来的！

英：你就瞎猫等死耗子吧！

英：娘！

（王秘书上，敲门）

王：石主席在家吗？

英：谁呀？（开门）王秘书，这么晚了，有事呀？

王：（对娘）大娘，您身体好吗？

娘：好！好！王秘书，您坐。找英子有事啊？

王：是马书记委托我呀，找石主席谈谈。

英：（吃惊）马书记？

娘：那好，那好，你俩谈，我去——

王：大娘，不避您！

娘：我能听？

王：能听。

英：王秘书，马书记托你谈什么事啊？

王：（鬼诡地看着英笑）马书记爱上您啦！

英：（吃惊）别瞎说！

娘：马书记爱上谁啦？

英：娘，关你什么事？

娘：怎不关我事！王秘书，你说我听听。

王：（唱）马书记今年33，品貌地位不一般。

娘：是的，是的。

王：（唱）只因他择偶条件苛，婚姻蹉跎到今天。

娘：是啊！有谁能和书记相配啊？

王：（唱）他暗暗爱上一个人。

娘：是谁呀？

王：是你女儿美婵娟！

娘：这是真的？

王：这还能瞎说！

娘：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天你可睁眼喽！（双手合十）

英：娘，你做什么！

王：石主席，

（唱）马书记，暗中恋你好几年，背地里常常把你赞，

不仅爱你模样美，品行工作占人先。

娘：那是，那是，我闺女就是棒！

王：大娘！

（唱）要是你们没意见，我这就去，跟俺书记把喜讯传？

娘：没意见，没意见，这头绪，打灯笼也难找哦！

王：大娘，石主席，就这样说啦？（欲走）

英：慢!

王：石主席——

英：（深情、郑重、愧疚地向王鞠了一礼）

（唱）感谢秘书好情谊，书记的厚爱我铭记。

石英愧疚对不起，我心早被人占据。

此生只爱一个人，地老天荒永不移。

劳君致意马书记，另选淑女做贤妻！

（向王行一礼含泪下）

王：石主席——唉！你怎么真像块石头捂不化呢？

娘：这可真愁死我喽！

【幕落。

十

【幕启，文革时期苏北一公社小镇街上，到处是大字板、标

语，广播里播放“造反有理”语录歌，打倒资产阶级当权派

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在公社两间办公室里，李刚焦躁不安地

来回走，从怀中掏出绣荷包在办公桌前坐下看，沉思，又将

荷包装好。（小八路红卫兵甲乙丙丁上）

小甲：打倒资产阶级当权派李刚！（口号）

合  ：打倒资产阶级当权派李刚！

小甲：（气势汹汹，手拿高帽子带领众人走进办公室）李刚，

你是刘少奇资产阶级司令部地方代表当权派，你被毛

主席的红卫兵打倒了！

小乙：李刚，你被我们罢职夺权了，靠边站！（将李推到一

边站）

小丙：李刚，你做书记时，一直推行刘少奇“三自一包”“四大自由”那套资本主义修正路线，你说是不是？你罪恶滔天！

李  ：我是执行党中央关于农村的十六条方针政策。

小甲：看，他还在狡辩！你多分社员自留地，号召大种十边地，那是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地，助长资本主义的地？

李  ：那是党中央对战胜当时自然灾害的一种战略方针，如果不那样，人会饿死的更多！

小丙：看！这家伙还在为刘少奇资产阶级黑路线涂脂抹粉！

小乙：真是反动透顶！来，高帽子给他套上！

（众动手强行给李刚戴高帽，发现李刚脖子上的荷包

带，乙想用手拽出来，李刚紧护）快来看，这坏蛋还

藏着个什么东西。）

小丙：肯定是反动东西，不敢见光！

小甲：（命令式）拿出来！

（李紧护胸口）

小乙：看，这家伙多顽固！

小丙：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

合  ：凡事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

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小甲：我们采取革命行动！（众人强行从李刚脖子拽出荷包）

呦！这是什么东西？

小乙：绣花荷包！

小丙：这不是女人们玩的东西吗？看，这不是花鸭子吗？真好看！

小丁：（女）这是鸳鸯鸟，比作人间恩爱夫妻。

小乙：这不是荷花吗？真鲜艳！

小丁：这是并蒂莲，寓意爱情像莲花一样美丽！

小甲：呸！资产阶级的东西！

小乙：修正主义货色！

小丙：与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派格格不入！

小甲：（指李）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带这东西干什么？

小乙：说明他向往资产阶级生活呗。

小丙：还证明他作风腐化，跟女人有勾搭。

小甲：怪不得他一直不结婚，原来暗地里一直有拐女人！

李  ：（怒）你胡扯！

小甲：（扬着荷包）我胡扯，你给我老实交待，这是哪个不要脸小婊子送你的？

李  ：（大怒）不准你污蔑她！

小乙：这资产阶级的骚货，还留它作什么，看我烧了它！

（掏出火柴划着欲烧）

李  ：（不顾一切冲过来夺下荷包紧紧护在胸口，声嘶力竭地）不要毁了她呀，千万不能毁她呀！（眼擒泪水哀求般）小将们，红卫兵小将们，你们千万千万不能毁了她呀！（泪水纵横把荷包捧在手中眼巴巴地看着，泣不成声）

小甲：不行！

小乙：这东西是四旧，不破不立！

小丁：同学们，战友们，你们看他多难过哦，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我们听他讲讲不好吗？

小乙：对！让他讲讲，说不定还挺新鲜呢！

小丁：（对李）这荷包有没有故事，您能讲讲吗？

李  ：（擦干泪，激动地）小将们，我是45年参军打鬼子的，

1948年到东北参加辽沈战役。

小甲：这我们都知道，别卖老资格。

小丁：别打岔，让他讲。

李  ：你们知道辽沈战役是谁指挥的吗？

合  ：毛主席!

李  ：准确地说，是毛主席的最亲密战友，我们的林副统帅，

林彪亲自指挥的。

合  ：向林副统帅学习，向林副统帅致敬！

李  ：打四平时，我是排长，攻城时负了重伤，是东北贫下

中农担架队冒着枪林弹雨救我们伤员。

合  ：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

李  ：把我抬下来的是贫下中农姑娘石英和二菊，石英把我

抬到她家里。

小甲：为什么不把你直接抬到医院？

李  ：因情况紧急，我们医院撤离了。

小丁：那后来呢？

李  ：为了给我手术疗伤，贫下中农姑娘石英花掉了她家中

所有的钱，连她家几辈子传下来的银镯都当了，她和

她老娘，守护我几天几夜，治好了我的伤！

小丁：结果呢？

李  ：我们相爱了！

小丁：你们结婚了？

李  ：没有。

合  ：为什么？

李  ：我们俩刚刚表白了爱情，我就接到立即归队的命令，

当时情况紧急，分别时，她匆匆地把这只荷包给我，

要我藏好！

小丁：分别时没说什么话？

李  ：说了两句话，共十个字！

小丁：两句什么话？

李  ：我说，胜利了，我来找你！

小丁：她呢？

李  ：她说，我等你！

小甲：胜利后你去找她没有？

李  ：去啦！

小乙：找着没？

李  ：（含着泪摇头）

小丙：她跟别人结婚啦？

李  ：（摇头）

合  ：她怎么啦？

李  ：她牺牲啦！（捧着荷包失声痛哭）

（红卫兵也禁不住落泪）

小丁：（郑重地从李手中捧过荷包）同学们，这只荷包是革

命先烈的珍贵遗物，我们不能毁了她！

小丙：这是革命爱情永不凋谢的花朵！

小乙：这是革命者对爱情的忠贞见证！

小甲：这是无产阶级革命者高尚爱情的见证！

小合：李书记，请您一定要好好珍藏！

（小丁双手把荷包捧给李，李装进胸口）

（风雷激红卫兵扛风雷激战斗队红旗上）

风甲：喂，小八路，你们说来揪资产阶级当权派大坏蛋李刚，

怎么不见行动？

小甲：李书记不是资产阶级当权派，他是无产阶级革命者。

小乙丙丁：对，李书记是无产阶级革命派！

风乙：你们小八路红卫兵，不是革命派，是保皇派！

小合：你们才是保皇派，我们是革命派！

风丙：你们是保皇派，保皇狗！

小合：（指风）你们才是保皇狗，保皇狗！

（两派红卫兵互不相让撕扯下）

李  ：（把高帽子掼在地下）唉，乱套喽，天下又乱喽！

（唱）我革命革了大半辈，现在搞得我不明白。

运动年年从不断，整来整去整的谁。

老革命多成反革命，到处是叛徒与工贼。

如果反革命这么多，当年革命靠得谁。

政治民主成什么，空话假话昧心吹。

同志间不敢讲真话，两口子拉呱也忌讳。

就说这文化大革命，全国搞成乱草堆。

学生停课四处蹿，工人放下手中锤。

遍地良田长荒草，农民游行去示威。

如果长期这样乱，几十年革命不白搭白？

只愿大乱早日治，中华重新放光辉！

白：反正靠边站没事可干，与其在这天天挨斗，倒不如悄悄下东北给石英扫扫墓！（下）

【幕落。

十一

（时光到了1979年，中国到处是欣欣向荣景象）

【幕启，大街路边电话亭，二菊已50多岁，在拨打电话。

菊：喂，是英姐吗？……是，我约你去参加一个活动，……不行，这个活动非你不行，……重要，重要，对你更重要，快来吧，我在青马河小公园门口等你，快点！

【幕落。

十二

【幕启，石英烈士墓周围山坡上，绿草成荫，松树青翠欲滴，

灰白头发的李刚，用毛巾拭擦石碑，在墓前肃立致哀，石英满头银发，和二菊挽手上。

英：你到底要我参加什么活动？

菊：让你看出“呆子哭碑”！

英：你真逗，哪有智障者？

菊：看，就是他！（英认真看了看）

英：这是谁啊？

菊：我对你说，不，你带救心丸没有？

英：我带那做什么？

菊：我怕你心会跳出来！

英：你知道他是谁？

菊：他是李刚！

英：哪个李刚？

菊：就是成天蹲在你心头那个李刚！

英：你胡扯什么？

菊：谁胡扯，看，今日的晚报，（指报）革命爱情之花永不凋谢，记南方离休干部李刚为石英烈士守墓。

英：（惊异，激动地）真能是他么？！

菊：不是他还能是谁！（指报）看，1953年他就来找过你，当时我们的民政干部不了解，我们这儿有两个石屯，有两个叫石英的姑娘，而碰巧都当妇救会主任，这个智障者，就把那个烈士石英当成你喽。

英：（激动地抱菊）要真像你说的——

菊：（制止地）我说过，不准你激动哦，好戏在后头，看，他要哭喽！你给我老实——（紧握英手不放）

李：（白）石英呀，石英，我为你守墓来喽！

（唱）如今退休身心闲，一无烦恼二无攀。

余生只剩事一件，为妹妹守墓度晚年！

菊：他认定这墓里是你了。

英：（拭泪点头）真真难为他了！

李：（唱）英妹灵前泪如泉，千思万念上心尖，

想起四平一场战，我重伤倒在阵地前，

多亏你和二菊妹，将我救出鬼门关。

菊：（白）我在他心中还没忘哇？（英含泪点头）

李：（唱）人常道，滴水之恩涌泉报。

救命恩，我哪生哪世能报完！

菊：（白）这人，太有心了！（英使劲点头）

李：（唱）英妹啊，俺俩当年将身许，连一句恩爱都没谈。

那天菊妹来传令，你我立刻上前线，

你我都属党的人啊，顾不了恩爱好姻缘！

菊：（白）忠爱难全啊！

李：（唱）现如今，你我阴阳分两世，我把你每时每刻都装在心间！（英情绪难控欲上前，菊死死握住不让动）

菊：再听听！

李：（唱）从今后，你墓上再不会长荒草，再不独身伴月眠，

白天我在你墓前坐，夜里你入梦到床前，

生生死死爱到底，海枯石烂永不变！

（英再也难控情绪，失声哭起来，李刚闻声注目，菊挽

着英走到李刚前）

菊：我说李刚同志，（李惊异地听）你无缘无故跑来瞎哭什么？给我姐姐都着哭啦！

李：（愣住了）你——同志，我，我不认识你呀？

菊：刚刚还叫我两遍名子，转眼说不认识我！

李：（莫名其妙）刚刚？（摸头）

菊：是呀！（学李唱）那天菊妹传命令，你我立即上前线！

李：二菊？你是二菊妹？

菊：认不得了？

李：二菊妹，是你！二菊妹是你哇！（看见二菊想起石英又悲上心来）我是来看你英姐的呀！（泣不成声）（石英亦哭）

菊：看我英姐你哭什么？（将石英推到前面）你好好看，这是谁？

李：（不解地）这是谁啊？

菊：英姐啊！

李：菊妹，千万不要开玩笑！（对英）同志，谢谢您的好意，我不用您安慰，我有她安慰就行！（从胸前掏出荷包捧在手心）

英：（悲喜交加热泪滂沱，忙从胸前解下绣荷包捧到李面前，二人久久相视。）

（唱）一对荷包两下分，

李：（唱）你我各自藏在身。

英：（唱）他年相见人不识，

李：（唱）认得荷包即是人！

李：胜利了我来找你！

英：我等你！（二人紧紧拥抱）

菊：（激动抹泪）有你们抱的时候，快回去给大娘报喜！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