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宿迁某运河边为了建设运河风光带正进行拆迁，十年前丈夫意外去世的桂香一个人经营一家饭店，经常受到当地无赖王老三的骚扰，居民老张劝她同意拆迁避免骚扰离开这里，但桂香内心纠结无法做决定。这天暴雨之前，一个跑船人大力来到饭店，桂香认出了他，也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警察辛建国也来到饭店，这次相遇也揭开了十年前的往事。最后运河风光带圆满建成，却再也不见桂香的身影。

人物介绍
桂  香：运河边饭店老板，辛勤善良。
大  力：跑船的，年轻时偷采过砂。
辛建国：警察，负责打击偷采砂。
老  张：运河边老一辈人，退休赋闲，爱听柳琴戏。
杨大娘：村里主任，热情负责。
李明华：桂香丈夫，爱喝酒。
王老三：无业游民，对桂香不安好心。


〔二道幕前.
〔一片机器轰鸣声，各种标语横幅，鸣蝉聒噪。
〔大喇叭声音：建设美丽新运河风光带，共建美好家园，不会让先拆迁者吃亏，也不会让后拆迁者得利。
〔老张上场，拿着一把老蒲扇，穿着背心短裤。手里拿着一个老式收音机，靠在耳边在听着柳琴戏。
老  张：叫叫叫，一天到晚叫个不停，叫魂啊。吵的我都听不到着声了。我就不拆，老子住这里几十年了，什么事没有，现在半截快入土了，出来这么个幺蛾子。真是晦气。
〔杨大娘上场。
杨大娘：这不老张嘛，这么早就出来锻炼啦。天这么热，好好在家歇着多好。
老  张：你不也出来了嘛，怎么不在家好好歇着。
杨大娘：我不有事嘛。
老  张：反正没什么好事。
杨大娘：瞧您说的，我又不是坏人，干嘛老把我当坏人看呢。乡里乡亲的。
老  张：以前是，现在可不一定了，你现在高升了，成主任了，一说话那不得一呼百应，说拆迁就拆迁，谁敢说个不字。
杨大娘：那不是工作需要嘛，再说了，拆迁这是政府民生工程，让我们到城里有更好的居住生活环境，好多村子想拆都轮不到呢。
老  张：那这种好事咋就轮到咱们村了？
杨大娘：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咱们村挨着哪了？
老  张：我在这里生活了70多年，这里一草一木我都能叫得上名字。你不就是想说咱们沾了这运河的光了嘛。
杨大娘：对啊，您想想，没有这运河，国家政府能想到咱们？这好事能轮得到咱们村？
老  张：合着我还得给这运河磕头不成？
杨大娘：又说笑了。这么说吧，拆迁工作利国利民，打造运河风光带也是国家政策，最后受益的还是老百姓，国家拿钱来建设这里，总比我们占着茅坑不拉屎强。
老  张：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就不爱听。我这里你就死了心吧。不拆，给多少钱都不拆。
杨大娘：这人咋这么犟呢？今天也不是来跟你谈的。差点把正事忘了。桂香，桂香。

〔二道幕拉开，一个小饭店，几张桌椅。旁边有一个招牌，有点陈旧风化，写着桂香饭店。
〔桂香从饭店后面出来。
杨大娘：在忙啊。
桂  香：有事吗，大娘？
杨大娘：没事，顺路过来看看。
〔桂香见状准备回后面。
杨大娘：那个，
〔桂香停住脚步。
杨大娘：有事，还是那个拆迁的事。
桂  香：杨主任，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个饭店是我丈夫留给我的，我不想它在我手里没了。您请回吧，我还有事。
〔桂香进去。
杨大娘：怎么都是一根筋啊，支持国家政策都不懂。
〔王老三上场。
王老三：杨主任，忙呐。
杨大娘：忙啥啊，结束了。一个个好心没好报的。（下）
王老三：大白天的，脾气这么冲，（看了一眼太阳）这天也太热了，下场暴雨凉快凉快就好了。
〔王老三进饭店，坐下。
王老三：桂香，桂香。
〔桂香出来，看见是王老三，转身就往里走。
〔王老三起身。
王老三：别走啊，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桂  香：有事没有，没有的话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
王老三：没事就不能来了？（走近，语气有点阴阳怪气）开饭店不就是为了人来人往生意好，我这送上门的生意你不要？
〔桂香远离。
桂  香：现在还没到饭点，想吃饭中午再来。
〔桂香进去，被王老三抓住手。
桂  香（挣扎）：放手。王老三。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王老三：我刚看了路上没人，你就喊吧。
桂  香：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老  王：这个时代，脸面哪有钞票重要。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桂  香：住手，你这个流氓。（挣脱开）
〔老张上场。
〔老张还是拿着收音机，嘴里跟着哼唱。
老  张：这是在演哪一出啊？
〔桂香挣脱气鼓鼓进去后厨。
王老三（没好气）：霸王别姬。
老  张：我怎么看像是王老虎抢亲呢？
王老三：大热天不在家蹲着跑这来干嘛了？（坐下）
老  张：噢，我来是问问桂香一些事情。你呢，你来干什么？
王老三：吃饭。
老  张：这都没到中午，吃什么饭？
王老三：早中饭行了吧。
老  张：你这吃饭是够早的。就怕饭店没饭给你吃。
王老三：我说老张，我没招你惹你，你怎么一直跟我过不去呢？
老  张：我可没跟你过不去，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王老三起身。
老  张：怎么要走这是？不吃饭啦？
王老三：被你气饱了，还吃个屁啊。（下）
老  张：晚上有空喝两杯啊。（看到王老三下场）什么玩意！
〔老张准备离开，桂香从后面出来，手里拿着茶壶。
桂  香：张伯，喝点茶再走。
老  张：那我就不客气啦。（坐下）
桂  香：刚才的事谢谢了。
老  张：嗳，说哪里话。乡里乡亲的，你一个人也不容易。村里人我还是知根知底的，大多数是好的，就有那么一两个害群之马。今天杨大娘又来说拆迁的事了吧。
〔桂香点点头。
老  张：现在是大势所趋，你我个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我不拆是因为我祖祖辈辈都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可以说是从小喝着运河里的水长大的。现在年纪老了更不想动了，有感情了。让我再去其他地方真的不习惯。就是给我楼房住小汽车坐我也不稀罕。只是桂香你一个外地人嫁过来，丈夫也去世十年了，你怎么也不想拆迁呢？是因为钱的事吗？
桂  香：不是钱的事。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不想走，在这里住习惯了。跟您一样有感情了。
老  张：这十年你一个人经营操持这个饭店不容易啊。
桂  香：没什么容不容易的，反正都过来了。
老  张：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依靠什么的？
桂  香：皱纹白头发都出来了，再找一个传出去被人笑话。
老  张：嗳，老思想要不得。再说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啊，我看那个王老三不会轻易放手的，你一个人女人家，哪对付得了流氓无赖。万一。。
桂  香：张伯，你不要说了。
老  张（起身）：好茶好茶。（准备离开）听老伯一句劝，要么找个好人家有个依靠，要么就同意拆迁，拿着钱去其他地方生活吧，你还年轻，不要把路走窄了。（下）
〔陈大力上场，穿的比较正式体面，看不出来是个跑船的。上来以后左右环顾，看了一下招牌和位置，进去饭店。
桂  香：不好意思啊，还没到饭点，请晚点再过来吃饭。
大  力：没事，我不吃饭。
桂  香：不吃饭？
大  力：吃饭吃饭，是来吃饭的。
桂  香：现在后厨还在备菜准备，吃饭要晚一点。
大  力：那我在这里等，可以吗？
桂  香：那请便吧。
〔桂香准备进后厨，走了几步，想想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到大力面前，给大力倒茶。
桂  香：先喝点茶吧。
〔大力没有听到，一直盯着桂香看，把桂香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桂  香：请喝茶。（加重语气）
大  力（这才反应过来，接过茶杯）：噢，谢谢。
〔桂香看了一眼大力，觉得有点面熟。
桂  香：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大  力：有吗？
桂  香：就是感觉有点面熟，但一时半会又记不起来。
大  力：那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桂  香：可能是吧。你不是本地人？
大  力：恩，跑船的。
桂  香：没看出来。
大  力（扯了扯衣服）：人靠衣装马靠鞍嘛。
桂  香：跑船多久了。
大  力：快十年了吧。
桂  香：那挺久了。
大  力：这个饭店开多久了。
桂  香：也有十年了。
大  力：那也很久了。生意怎么样？
桂  香：以前还行，现在就那样了。
大  力：我看外面那个招牌都老旧风化的厉害，好像跟十年前一样，怎么没换个新的？
桂  香：之前想换来着，后来一忙就忘了，然后就想算了吧，反正也要拆迁了，谁知道还能干多久。（停顿了一下）十年前你来过？
大  力：没。。。没有。
〔大力自知说漏嘴了，赶紧低头喝茶。
桂  香：你到底是谁？
大  力：我就是一个跑船的，刚随口蒙的，没想到蒙对了。
〔大力起身转身想走，被桂香抓住衣服，大力回头，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定格。
桂  香：你是大力？
大  力：对不起，姐，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
〔桂香松开大力的衣服。
桂  香：你回来干什么？
大  力：回来想看看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桂  香：我过的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  力：十年前的事情对不起。我一直。。
桂  香（打断）：都过去十年了，为什么你还要再提起来，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大  力：我是回来赎罪补偿的。
桂  香：人都没了，赎罪补偿有什么用。
大  力：这些年来我一直良心不安，所以我努力跑船攒钱，连老婆都没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补偿你，也让我良心上能过的去。
桂  香：过不过得去又怎么样呢？我这么多年一个人还不是过来了。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桂香转身准备去后厨，被大力拉住。
大  力：姐，给我一次救赎的机会吧。十年前那件事我也很难过，其实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了才铤而走险的。
〔桂香回过身来，两个人面对面。
〔切光。

〔十年前。
〔狂风暴雨声，夹杂电闪雷鸣。还有脚步忙乱的声音，以及急促的喘息声。
〔幕后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站住，别跑！
〔灯光亮起。
〔桂香正在收拾桌椅板凳打烊了，不时看一眼外面。
桂  香：这么大雨天还出去喝酒，家都不要了。（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不等了，爱去哪鬼混去哪鬼混吧。
〔桂香准备把饭店门关上。
〔陈大力一瘸一拐的上场，非常狼狈，神情紧张慌乱。整个环境中只有桂香饭店那里有灯光亮着，大力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大  力：别关门。
〔桂香吓了一跳。
大  力：别关门。（进去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桂  香（有点害怕）：不好意思啊，饭店不营业了关门了，麻烦明天再来啊。（不敢关门，不时看着门外动静）
大  力：我不吃饭，就是过来歇一歇，雨太大了，等雨小点我就走。
桂  香：你的腿怎么回事，怎么一瘸一拐的？
大  力：路上不小心跌倒了，没事。
桂  香（看着门外自言自语）：怎么还不回来。（又看了一眼大力，有点不忍心，内心纠结了一会）你坐着别动啊，我去拿点跌打酒给你抹抹。（进里屋）
〔大力一直看着门外。
〔幕后声：你们几个走这边，你去那条街上看看，他腿受伤了，跑不远的。
〔大力看到情况不妙赶紧往里屋跑。桂香正好拿着跌打酒，从里屋出来。
桂  香：嗳，让你坐着别动，怎么还乱跑，你腿受伤了。
大  力：没什么，我进去找点吃的。外面有人来问，你就说没人。
桂  香（警觉）：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  力：我。。
桂  香：你再不说我就喊人了啊。我跟派出所所长很熟的，我告诉你，你别想动什么坏心思啊。
大  力：大姐，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外面有警察追我。我给你磕头了。（下跪磕头）
桂  香：警察？（把跌打酒放桌上），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犯什么事了，不然警察怎么追你？
大  力：大姐，实话跟你说吧，我趁着大雨去湖里偷采砂了，结果被发现了，然后就被警察追了。
桂  香：那你这腿？
大  力：逃跑时不小心摔倒的。
桂  香：你说你，年纪轻轻干啥不好，非要去偷采砂，现在国家严厉打击这个，你偏往枪口上撞。
大  力：大姐你就救救我，行行好。我不想蹲监狱啊。
桂  香：救你那我不就成共犯了，不行不行。你赶紧走吧，趁着警察还没找上门。
大  力：我腿伤了走不远了。
桂  香：那你也不能赖在我这里啊。
大  力：大姐，你就当行行好发发善心吧，我是第一次干这个，刚开始干没多久就被发现了，真的，啥也没捞到，还把自己弄伤了，你就救救我吧。
桂  香：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看了一眼门外）这死鬼怎么还不回来，怎么办啊？你先起来。
〔桂香刚把大力搀扶起来，警察建国就上场进门了。
〔大力假装镇静，坐在一旁。
建  国：大嫂，还没睡呐。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啊？
桂  香（不太自然）：噢，赶路的客人，雨太大了进来躲躲雨。。
建  国：噢，这雨是真大。大哥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桂  香：害，他啊，酒鬼一个，不知道跑哪潇洒去了。
建  国：这么大的雨天还出去喝酒，是真的可以。
桂  香：别提他了，想想就来气。我说建国，怎么这么晚了，你也还在外面？
建  国：差点把正事忘了。我们刚打掉一个偷采砂团伙。
桂  香：啊？（不自然）
建  国：大嫂。你是知道的，现在国家发文严厉打击非常开采，新闻媒体都报道了，你说好好一个骆马湖，之前被那些采砂的搞成什么样了，不仅严重污染了水质，还影响到了骆马湖以及京杭运河的运输安全，就连南水北调东线工程沿线受水区域的供用水安全也受到了影响，国家能不打击嘛。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还是有人铤而走险。
桂  香：说的对。就该治治那些铤而走险的人。
建  国：他们以为刮风下雨天我们就不出来巡查了，没想到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就是有一个漏网了。
桂  香：啊！
建  国：怎么了嫂子？
桂  香：没事没事。
建  国：现在正在追捕，这会跑不远。
〔建国看到大力，有点奇怪，走到大力面前，打量了一下他。
建  国：你好。
大  力：你好。
建  国：叫什么呀？
大  力：陈大力。
建  国：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吧。
大  力：恩，外地的。
建  国：这么大的雨，天又这么晚了，是准备去哪？
大  力：过来找朋友玩的。
建  国：有朋友在这，你朋友叫什么？
大  力：小丽。
建  国：有这个人么，我怎么没听过。（看向桂香）
桂  香：我也没听过。
建  国：他家在哪里？
大  力：他就说了在这个镇。我来了找了好久也没找到。
建  国：你这是什么朋友，连在哪都不知道。
大  力：网友。
建  国：你在路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大  力：没有。
建  国：你来店里躲雨多久了。
大  力：有半个小时了吧。
建  国：嫂子，他进来多久了？
〔桂香愣神了，没听到。
建  国：嫂子！
桂  香：啊。（才反应过来）什么？
建  国：这位小伙子来你店里多久了？
桂  香：五分钟。
建  国（面向大力）：恩，你不是说半个小时的么？
桂  香：噢，我记错了，是半个小时了。半个小时。
建  国：嫂子，到底是五分钟还是半个小时？这可不能随便乱说。
桂  香：半个小时。
建  国：真的？
桂  香：真的。
建  国：衣服头发为什么还湿的，怎么感觉像刚进来一会。
大  力：雨太大了，没有伞，一直就没干了。
建  国：你在这边等一下，我不说你不能走，听到没？
〔大力点点头。
〔建国把桂香拉到一边。
建  国：嫂子，你可得跟我说实话。
桂  香：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建  国：你怎么说话声音有点抖？
桂  香：可能是太冷了，冻的吧。
建  国：实话跟你说吧，我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可疑。
桂  香：哪。哪里可疑了？
建  国：他像是我们正在追捕的偷砂贼。
桂  香：啊！
建  国：嘘，但我还是有点不太确定，所以想跟你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躲雨的。这个对我很重要，我们做警察的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你一定要实话实说，我相信你。嫂子。
〔桂香看了一眼建国，又看了一眼大力。内心纠结挣扎。
桂  香：我。。
〔建国和大力都在等她的回答。
桂  香：我喝口水。（走到桌边拿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
建  国：嫂子。
桂  香：我。。
桂  香（内心声音外放）：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回答啊，实话实话的话这个小伙子就要被抓走进监狱，不实话实说的话良心上又过不去。怎么办啊。
〔刚想说话，外面响起一声惊雷，把桂香吓一跳。
桂  香：我说我说，他是半个小时前进来的。
〔建国和大力表情动作各异。
建  国：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打扰了，还得再去搜寻追捕。（起身）嫂子，这么晚了，关门歇业吧，别等大哥了。（走到小伙子面前）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建国准备出门，眼睛看到了后面桌上的跌打酒，又停下了脚步，走过去。
〔桂香的心提到嗓子眼。
建  国（拿起跌打酒）：嫂子，这是做什么的？家里有人受伤了？
桂  香：没，没有，都好着呢。
建  国：那干嘛把跌打酒拿出来？
桂  香：啊。
大  力：是大嫂拿给我用的，之前下雨路滑，我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建国看向桂香。
桂  香：是的。给他用的。
建  国：噢。时候不早了，我还得执行公务，就不打扰了。
桂  香：喝点水再走嘛。
建  国：不用了。（出门转身停住）人心难测，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有情况一定要跟我说。（下）
〔桂香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大  力：刚才真是太惊险了。
桂  香：我都快被吓死了，活久见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大  力：谢谢你，姐。刚才没有告发我。
桂  香：别谢了，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帮你说话了，现在良心上还痛呢。你赶快走吧，（看了一眼门外）正好外面雨也小了。我现在心还在砰砰砰的跳着。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对不对。
大  力：我刚才心跳的也是砰砰砰的。还以为自己要被抓了。
桂  香  ：你以后犯法的事可千千万万不能再做了。搞的我一个无辜的人都被吓的不轻。
大  力：再也不会了，谢谢姐的救命之恩。以后等我发达了会回来报答你的。
桂  香：别，不用报答，你能重新做人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你说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找个正当工作，实在不行靠体力吃饭也是可以的。
大  力：恩，我知道了。那。。那我走了。
桂  香：等下。
〔大力站住。
桂  香：跌打酒带着吧，你伤的不轻。
〔李明华上场，喝的有点多，走路东倒西歪的。
李明华：媳妇，开门开门。（准备敲门的发现门没关，直接进来了。）
〔李明华看到大力，大力也看到李明华。两个人都互相吓了一跳，李明华酒醒了一些。
李明华：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大  力：我。我是过路的。
桂  香：又喝成这样。（搀扶他）
李明华：过路的。（围着大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过路的怎么衣衫不整的。
大  力：刚下雨，跌了一跤，然后过来躲了会雨，等下就走了。（准备下）
桂  香：你别疑神疑鬼的，人家就是过路的。
李明华：站住，你不能走。
桂  香：你喝多了吧，开始耍酒疯了？
李明华（甩开）：我没喝。
桂  香：喝成这样还说没喝，也不看看几点了，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给他倒水）
李明华：我心里有这个家，就怕某人心里有其他家了。（阴阳怪气）
桂  香：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明华：你自己心里清楚。
桂  香：李明华，你把话说清楚。（把水杯往桌上狠狠一放）
大  力：大哥，你误会姐了，你听我说。
李明华：说什么，这不明摆着的嘛，趁着我去喝酒的时候，竟然把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带到家里来了，带就带吧，那你好歹把门关起来啊。敞开着门光明正大的偷人吗，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脸红。
桂  香：李明华，你不要血口喷人。
大  力：大哥，你真误会姐了。
李明华：误会什么，你说你是过路的进来躲雨的，骗三岁小孩呐。我承认我是喜欢喝酒，但你也不能明目张胆把人带回来吧。（蹲下抱头哭）
〔桂香原本准备发作的，见此情形又心软了。走过去。
桂  香：你呀，喝酒就误事，不仅误事还喜欢冤枉人。这个小兄弟就是过来躲雨的，我跟他不认识，就是看他可怜，才让他进来的。谁让你整天在外喝酒不着家。好了别哭了，事情已经清楚了，起来吧，他马上就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李明华（立马不哭抬起头）：真的？
桂  香：真的。小兄弟，是吧。
大  力（停顿了一下）：是。
桂  香：你看。
李明华：他刚停顿了2秒才回答的。（又继续抱头哭起来）
桂  香：怎么又哭上了。
大  力：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来了，你就放心吧。
李明华（立马不哭抬起头）：那你发誓。
大  力：我发誓。
李明华：好。我相信你，媳妇。（起身）
〔桂香端过水杯给李明华。
桂  香：喝点水解解酒。
李明华：谢谢媳妇。（看了一眼大力）你怎么还不走？
大  力（回过神来）：马上就走。
〔桂香拿跌打酒给大力。
桂  香（小声）：回去以后做个好人，不要再走错路了。
大  力：谢谢姐。
李明华：媳妇，你给他什么了啊？
桂  香：没什么，跌打酒。
李明华：跌打酒。（起身又仔细看了大力）你的腿怎么了？
大  力：没什么，刚才路上跌了一跤。
李明华：为什么衣服还破了？
桂  香：那个时候不早了，天也不下雨，你赶快走吧。
〔大力没有回答准备离开。
李明华：等下，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大  力：恩。
桂  香：你有完没完了，人家就是过来躲个雨，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问个不停了。
李明华：媳妇，你知道我回来路上遇到谁了吗？
桂  香：谁？
〔整个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李明华：辛建国！
〔桂香和大力都愣了一下。
桂  香：你怎么见到他了？
李明华：他说他在追捕偷采砂的人，还问我有没有看到。
桂  香：你怎么回答的？
李明华：没有。
桂  香：嗳，吓我一跳，还以为被你看到了呢。你说建国也不容易，大晚上还在执行公务。
〔桂香招呼大力快走。
大  力：那个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李明华：我还没说完呢。之前是没看到，不代表现在没有。
桂  香：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明华：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径直走到大力身前）大晚上的一个人出门，还跌倒了，有这么巧的事？
桂  香：人家建国在你回来之前就来过了，还专门问了，不是他。
李明华：你是不是包庇他了，好啊，王桂香，你胆子真大，竟然包庇逃犯，这是犯法的事你知道吗？
桂  香：李明华，别在耍酒疯了。
李明华：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俩是一伙的。我虽然喝酒了，但脑子还没糊涂，不会是非不分。这小子绝对有问题，我现在就去找警察去，把他抓起来。
〔李明华准备出门，桂香拦住不让他走。
桂  香：你疯啦。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李明华：别拦我，我没发神经，你干嘛这么护着他，是不是你们两个真的有一腿。
桂  香：你别疯狗乱咬人。（转向大力）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不走等着警察来抓你啊。
大  力：那大哥他？
桂  香：别管了，我来处理。
李明华（挣脱开）：你给我等着。（下）
大  力：对不起了，姐，我走了，你多保重。（从另一边下）
〔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又倾盆而至。
桂  香：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桂香瘫坐在地上。
〔切光。
〔灯光亮起，时间回到现在，布景跟之前一样。
大  力：姐，我那天晚上不知道大哥去报警路上失足落水去世了。后来才知道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去你那或者我早点走，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桂  香：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十年了。
大  力：对不起姐，这十年来我一直努力赚钱，就是想攒够了钱过来补偿你。
桂  香：钱能把人换回来吗？其实并不是你的错，谁让他喝酒还走那么急，下雨天路又滑。
大  力：还是怪我，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了。大哥喝再多酒也不会出事。这十年我一直在自责反省。
桂  香：你干嘛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让自己活的这么累。不值得。
大  力：只是我良心上一直过不去。
桂  香：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想开一点该放下就放下。
大  力：姐，那你的心里放下了吗？
桂  香（情绪有点激动突然）：你干嘛还回来，回来了干嘛还提这件事，原本我都一直把它压在心底的，你为什么又把它放出来。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大  力：姐，你的事我来之前也听说了一点。我。。。
桂  香：你不要说了，你走吧，钱我也不会要的。
大  力：我知道这条街上有个人经常骚扰你，对你心怀鬼胎，而且这边正在拆迁，姐，你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桂  香：自从我男人落水身亡之后，我的心从那一刻开始就死了。
大  力：姐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
桂  香：再多的时间在我这里都是在等死。
大  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桂  香：这里有股魔力，让我挣脱不开，深深陷进去，直到最后被完全吞没。
大  力：姐，你太傻了，刚还一直劝导我让我想开点放下。其实真正想不开放不下的那个人是你啊。
桂  香：是我又怎么样，想开了放下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活着老去。
大  力：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想补偿你，还有另一件事？
桂  香：什么事？
大  力：带你一起走。
〔大力刚想说，警察建国上场，已经成为所长，穿着便衣。看了一眼大力，坐下。
建  国：渴死我了，嫂子，有没有茶喝啊。
桂  香：有有，我这就给你倒去。
〔桂香在进去后厨之前，用手势暗示大力，让他离开。大力没有理解。
建  国：生意不错啊，还没到饭点就有人来吃饭了。（看了一眼大力）
〔大力也正好看了一眼建国，两个人四目相对，觉得有点眼熟。
建  国：过来吃饭的？
大  力：恩。
建  国：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大  力：外地的。
建  国：做什么工作的啊？
大  力：跑船的。
建  国：看不出来啊。
大  力：人靠衣装马靠鞍嘛。
建  国：跑船不容易啊，干这行多久啦？
大  力：挣口饭吃，十年了。
建  国：看面相有点眼熟啊，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
大  力：跑船来过几次。
建  国：也是，我们这里是南船北马交通要道，以前更繁荣热闹的。
〔桂香端着茶壶茶杯出来。
桂  香：这又是去哪执行公务去了，一身汗，赶紧喝口茶歇歇。
建  国：现在的坏人可狡猾了，不好抓啊。
桂  香（对大力）：那个我们还没到饭点，麻烦过会再来，抱歉。
建  国：等等。一起聊会天嘛，天这么热。来坐。
〔大力无奈坐下。
桂  香：要是能下一场大雨就好了。
建  国：嫂子，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桂  香：有什么话直接说，嫂子也不是外人。
建  国：那我就直说了，你还记得十年前那场雨夜吗，就在这个饭店里。当时还有一个外地小伙子来躲雨的。
桂  香：都多少年了，谁还记得噢。
建  国：我可是一直记得。十年了，那个偷砂漏网的人应该也长了十岁了吧。
〔建国看着大力，大力没有说话。
桂  香：喝茶喝茶，辛所长说笑啦，谁不长十岁。
建  国：虽然大家年龄都会长，但容貌还是能认出来的。小伙子十年前有没有来过这个饭店啊？
大  力：来过。
建  国：承认就好，虽然十年过去了，衣服也换了，样子也变了不少。但我还是认得你，陈大力。
大  力：警官好。
建  国：别紧张，就当老朋友十年不见，叙叙旧拉拉家常。
大  力：我一个跑船的，哪能有警察这样的朋友。
建  国：嗳，能再见就是缘。你让我好找啊。
大  力：我一个跑船的，有什么值得找的。
建  国：十年前的事还没完。
桂  香：辛所长，这是什么意思？
建  国：嫂子，你不会现在还护着他吧。十年前我听信了你的话，放他走了，回去就觉得不对劲。
桂  香：哪里不对劲。
建  国：嫂子，十年前那个雨夜，大哥回家，怎么就落水身亡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桂  香：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是他自己喝多了。
建  国：只是有点太巧了，都发生在那一夜了。我从饭店出来路上遇到大哥了，他正往饭店走，聊了几句，当时还好好的，神智也还清醒，怎么当夜就落水了。你不觉得蹊跷吗？
桂  香：辛所长，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建  国：我觉得明华哥的死跟他有关。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系。
大  力：辛所长，做警察的应该要讲究证据吧，不能空口无凭。
桂  香：都不要再说了。（情绪激动）
建  国：对不起嫂子，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觉得十年过去了，该有个了结了。你说呢，陈大力？
大  力：那就了结吧。
建  国：嫂子，你肯定也是知情人。十年前我相信你，现在我还是相信你。我就想问一下，大哥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
〔一阵沉默。
桂  香：没有。（心如死灰）
建  国：那他是不是当年偷采砂被我们追捕的那个？
桂  香：不是。
〔大力一直没有说话，其实内心翻腾剧烈。
建  国：既然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了（起身走到桂香身边小声）我知道就是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十年过去了，你还在帮他说话。
桂  香：茶凉了，再喝就苦了，人都死了，再提又有什么意义呢？
〔建国走到大力面前。
建  国：虽然法律上无法对你定罪，但良心道德上你的心里也不会好受吧。与其一辈子活在愧疚中，还不如坦白交代，那才是正道。
大  力：谢谢警官的好意提醒，我心领了。
建  国：乌云压下来了，要下雨了，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了。（下）
大  力：姐，谢谢你。
桂  香：谢我什么？
大  力：你又帮了我一次，没有把我告发出来。
〔桂香没有说话。
大  力：我想知道这次你为什么还帮我，那个警官说得对，大哥的死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也有间接的关系。
桂  香（激动）：谁想替你说话，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你吗？我巴不得你就被警察抓走。巴不得你十年前那个雨夜没有出现在这里。
大  力（震惊）：那为什么今天还替我说话？
桂  香（绝望）：把你抓走了又怎样，你坐牢了又怎样，哪怕把你枪毙了能把我的丈夫换回来吗？能吗？
〔一阵沉默。
桂  香：我只是不想你再进去，把一生毁了。
大  力（不知道说什么）：姐，我。。。对不起你。
桂  香：你走吧，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忘了。忘的越干净越好。做个好人，好好工作，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吧。
大  力：姐，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养你。
桂  香：我的人生就这样了。没什么好折腾的了。
大  力：你就准备守着这个饭店守着这个地方过一辈子吗？你忘了这里要拆迁，忘了王老三对你的骚扰了？
桂  香：忘不忘又能怎么样呢？我的心十年前就死了。
大  力：姐，你不能这样。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一个让人丧失心智的地方。（跑出去对着门口）这个店这么的破旧，连招牌都这么的陈旧，迂腐，像毒药一样，腐蚀人的心性，像囚笼一样，把人困在里面。这两边的对联就像两根坚实的锁链，把里面的人牢牢的锁住，然后一点一点地被磨死。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大  力：雷电啊，来的更响烈吧，狂风啊，刮走这里的一切迂腐陈旧吧，暴雨啊，洗净这里所有的肮脏污垢吧，把人的心也洗涤一遍吧。
〔大雨倾盆而至，噼里啪啦。
桂  香：你疯啦，这么大雨会感冒发烧的，快进来。
大  力：姐，我突然想通了。
桂  香：想通什么了？
大  力：辛所长说的对。我应该坦白交代，不能再这么逃避了。（准备走）
桂  香：你去哪里？
大  力：去自首。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离开这里，重新生活吧。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下）
桂  香：离开这里，重新生活？我还能重新生活吗？
〔切光。

〔三年后。
〔这里大变样，建成了有名的运河观光带，景色秀丽。
〔曾经的喧嚣机器轰鸣声都没有了。之前桂香饭店的地方早已不见踪影，已经被改造成了休闲场所。仅从外部轮廓上看出一点点。
〔老张上场，还是跟之前拿着一把老蒲扇，穿着背心短裤。手里拿着一个老式收音机，靠在耳边在听着柳琴戏。这时柳琴戏的声音很清晰明亮。
老  张（一脸满意）：不错真不错，这运河风光带搞的，没想到我活了七十多岁了，最后还能在家门口就看到这么好看的景色。还是国家好啊，还想着我们，为我们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
〔杨大娘上场。
杨大娘：我说老张头，散步呐。
老  张：嗯那，这么好的景色不出来多走走看看，可惜了啊。
杨大娘（开玩笑）：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可都记着呢。
老  张：嗳，当年都是气话，不能当真不能当真。我要是知道是现在这样，当年我第一个带头同意拆。
杨大娘：理解就好，理解就好。你看看这环境，这马路，这运河，哪跟之前一样，变化太大了。
老  张：可不是嘛，就是这拆迁，好多人都走了啊。
杨大娘：人生在世不就你走我来嘛，没什么好感慨的。
老  张：我是可惜了这桂香还有她的桂香饭店啊，也不知道桂香她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杨大娘：放心，人家肯定日子好着呢。你说巧不巧，之前桂香跟你一样死活不同意拆迁，后来听说王老三不知道被谁把腿打折了，她立刻就同意了，真是奇了怪了。
老  张：打的好。
杨大娘：你继续散步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哈。（下）
〔老张挥挥手继续散步，心情很高兴。
老  张（唱柳琴戏）：大路上来了我陈世铎，
                    赶会赶了三天多。
                    想起来东庄上唱的那台戏哟，
                   有一个唱的还真不错。


幕 落